观念的水位
刘瑜
2016-11 ~ 12
我不认为一个人可以告诉他人他们所不知道的观念,事实是他只能告诉他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知道的观念,所以所谓启蒙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对被蒙蔽理性的擦拭。
鉴定民意的真伪,标准不在于民众选择的那一刻是不是真诚,而在于他们在形成意见时讨论是否自由、观念可否多元、信息是否充分。
“一个强大到可以给你一切的政府,一定也强大到可以拿走你的一切”。
历史也许会以进两步、退一步的方式螺旋式前进,某代人可能会在那倒退的一步中度过倒霉的一生。
这个情境里,对于一些人,无知可以带来利益,对于另一些人,无知可以带来安全,对于还有一些人,无知则可以满足其意识形态的偏执。
用角色开脱恶行,便利在于那个角色中的“我”不再是我,而仅仅是“他”。
彻底的匿名状态就意味着彻底的责任豁免。
在必要的时候坚持简单即深刻。
一个道理的意义不在于它能创造多少美学上的新鲜感或者提供多少智力上的游戏感,而在于它在多大程度上回应现实中的真问题。
哪有上网骂人这么高的性价比——这边义正词严地敲三个字,那边镜子里一个悲情英雄的形象就已经冉冉升起。何况是隐身于集体当中,又安全又温暖,还战无不胜。
好吧,走街串巷得来的数据还不如一拍脑袋的感想靠谱,看来以后要比谁的学问更权威太简单了,就比谁的眉头更紧锁,或者比谁的风衣更飘逸。
人之为人的尊严总要一个表达的渠道。
对于论战者来说,贴标签的好处就是省去论证的辛苦。
在历次党内斗争中,不但各种标签源源不断,而且这些标签还左右对称,因此不管你有什么倾向,都可被一网打尽。
标签的意义就在于屏蔽而不是展开思考。
后来随着革命越来越深入,帽子工厂也变得越来越琳琅满目,当然也就不足为奇。
在非黑即白之外还有很多思想的灰色地带,而这个地带往往最考验思想的精细,通过将他人的观点极端化取消其意义,恰恰是公共讨论中的避重就轻。
所以标签盛行的地方,理性则易于枯萎。在将对方以及自己的思维极端化的背后,是认知上的懒惰,以及对一劳永逸式教条的渴望。
列举了十来个我的朋友从未听说的人,都是这个欣欣向荣的时代里“没来的人”。因为可能影响社会稳定与发展的形象,所以关于他们的信息总是模糊不清——虽然互联网上偶有透露,但相关信息总是倏忽即逝。又因为这是一个大众媒体的时代,所以如果他们不曾在大众媒体上存在和停留,那么他们就几乎相当于不存在。
都是这个欣欣向荣的时代里“没来的人”。因为可能影响社会稳定与发展的形象,所以关于他们的信息总是模糊不清——虽然互联网上偶有透露,但相关信息总是倏忽即逝。又因为这是一个大众媒体的时代,所以如果他们不曾在大众媒体上存在和停留,那么他们就几乎相当于不存在。
因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尽管性情善良,她甚至没有翻到《清明上河图》的背面去看看的冲动与好奇。
一味“合同异”,要点就是否认量变之间的差异,否认差异就是否认了进步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从而为一切落后进行辩护。
在应该学习他国长处的时候,诉诸“国情”,在为本国不足辩护的时候,却诉诸“普世”,还真是辩论中的制胜法宝。
不要让“最好”成为“更好”的敌人。
拒绝反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导致的往往是苦难的死循环。
正如市场经济体系中缺少的往往不是资本,而是引导这些资本流向合理项目的中间人,一个正常社会中缺少的往往不是人的善意,而是引导这些善意流向弱势群体的中间人。
俾斯麦说“政治是一种可能性的艺术”。
民主的质量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思想的自由,因为自由哺育观念的多样性。
一个健康政治制度的真谛在于制衡,而不仅是民粹。
你认为得到的过程比得到本身更有意义。除非你不识抬举地认为,通过个体努力去争取幸福比“被幸福”更体现生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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